安全与环境学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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具身认知视域下的方块壮字方位字

在传统的认识科学中,心智(mind)模式往往具有离身性;而具身认知理论则认为心智不能离开身体而认识,强调了身体在认识过程中的重要地位。国内学者叶浩生认为可从如下三方面对具身认识加以理解:“认知过程进行的方式和步骤实际上是被身体的物理属性所决定的”“认知的内容也是身体提供的”“认知是具身的,而身体又是嵌入(embedded)环境的”[1]705-710;许先文则将具身认知与语言学相结合,提出了语言具身认识(Embodied Language Cognition,简称ELC)理论,并认为“人类语言的获得离不开身体、环境的交互作用,其中,身体发挥着核心的参与功能”[2]107-114。

有意思的是,方块壮字作为民间记录壮语的一套符号系统,在创制方块壮字时也充分体现了壮族人独特的具身认识。本文以“前”“后”,“上”“下”,“左”“右”,“内”“外”四组方块壮字方位字作为对象,探究壮族人认知的具身性。

一、“前”“后”

在壮语中,“前”读naj[na3],与之有关的词组如,baih naj(前面、前景)、naj ranz(房前)、 byaij naj(往前走)等;“后”读laeng[la1],与之有关的词组如,baih laeng(后面、背后、后方)、dou laeng(后门)、laeng hoz(后颈)等。值得注意的是,在壮语中,“前”和“脸”读音完全相同;baih laeng可直接表示人身体的背后或背脊,可见“前”“后”这两个方位词在壮语中与人身体的部位密切相关。

在《古壮字字典》里,naj音只收录了“脸”而没有收录“前”的方块壮字,但收录了表示“背后、后面”的方块壮字。其中值得研究的方块壮字有如:

(1) [na3;脸、面子][3]346。

(2) [la1;背后、后面][3]270。

从造字法上看,此二字当属于减笔,皆由“東”字减笔而来;亦属于指事,“東”字本属于左右轴对称的字,减笔以后,突出了与之对称的另外笔画的指事作用。由于“前”“后”在方位上属于反义,那末,我们认为“ ”亦表示方位“前”(事实上,在不少的民间文献中,“前”的方块壮字亦写作“ ”)。若以“東”这个近似轴对称的汉字为参照,“ ”左下边的撇喻方位“前”,“ ”右下的捺喻方位“后”。那末,在方块壮字的创制上,似乎存在着“以左为‘前’、以右为‘后’”的认知观念,这种认知观念又体现了壮族人怎样的具身认知呢?

一方面,在壮族的创世史诗《摩兵布洛陀》中写道:“城寨着了火,烧甘歌干栏, 帝王书烧尽。古文字烧光,命帖变火灰,七十梱古书,四千象形字,灰粉随飞扬”[4]67-68。这里已灰飞烟灭的“四千象形字”虽已不可考,但足以说明壮民族在创制文字方面,存在着象形表意的思维模式,而这种思维模式并不会因古文字本身的失传而消失,而是会遗传到后来方块壮字的创制中。另一方面,由于壮、汉民族的长期杂居共存,语言文字的接触必不可必。主要借源于汉字的方块壮字也必然受到汉字形象形意的影响。在此基础上,壮族人方位认知表现在文字符号上时也必然受汉字的影响,具体表现为如下几个汉字上:

(3)(“人”的甲骨文),象侧身而立之人,“ ”

(4)(“女”的甲骨文),象屈膝而跪坐的人侧身之形,从“ ”表示屈膝的方向,可见其亦以左为前,以右为后。

(5)(“身”的甲骨文),除了中部的圈表示身体之外,与“”仿, “ ”表示略微伸出的手,可见此字所表示的人形的方向亦是以左为前,以右为后。

以上列举的三个与人身体有关的汉字,虽然在汉字层面上并不强调其左、右方位,但是却深深影响着壮族人,激发其文字创制的左右方位感。故而,壮族人秉承着“以左为前、以右为后”的认知观念,创制了如下的方块壮字:

(6)[am5;背(动)][3]1,指事, 表示人的侧身,在其右的·指示人的背,表动作“背”。

(7)[um3;抱(动)][3]476,指事, 表示人的侧身,在其左的·指示人的身前,表动作“抱”。

(8) [am1;低头、俯首][3]395,指事, 表示

(9)[da1;背小孩子用的背带][3]349,形声,

综上,表示人形侧面的自造符“ ”与、、一样,以左边为方位“前”、以右边为方位“后”,较汉字更近一步地明确了象形字的方位感。且由这个象形文字向汉字转化的结果为“了”(仅借汉字“了”之形,不用其音与义),而以“了”为字素的方块壮字有:

(10) [i:4;仰头、昂首],[3]376指事,“了”表示人形的侧身,以左为前、以右为后,“丶”的位置齐平人的头部往上,表动作“仰头、昂头”。